第5章 下马威

“谁想训练就让谁训练！”林长锋反驳，神情毫不动摇。

“兄弟，那可是你的兵！你到底在想什么！”

林长锋终于回过头，惊讶地盯着张涛那张黝黑得意的脸：“分到我连？”

“当然了！”

“换人！”

“不能换！”

“一个有关系的兵？”

“有关系的能进这里？”

“你，一个军事参谋军官，还换不了人？别让我看不起你！”

“那你得把我们都看不起，把我们军事科长也一起看不起。他来了也换不了！”

“凭什么换不了！”

“团长亲自挑的，他就该在这儿！你要是有意见，尽管去和团长说。我会像个男人一样尊重你！”

林长锋沉默，只能低头狠狠吸了几口烟。

“这个兵一定是个重要人物！张涛没说实话！”这是林长锋当下的判断。

团长绝不会无缘无故关注一个普通士兵的去向，更别说亲自干预分配。

然而，张涛既然把大哥都叫来堵嘴，他也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。

气氛僵硬，三个人抽烟抽到肺都快没气了才散开。

在一个两个月没烟的连队里，若不够细心，就连厕所里都找不到一个烟头。

“走吧，老林，去看看新兵，对他们说两句。”王建勇弹掉烟蒂。

林长锋站在队伍前，气势逼人，目光像刀锋般从左到右、从前到后扫过。甚至有新兵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

“我来解释！请大家冷静。同志们，欢迎来到三营二连。从现在起，你们正式成为光荣的边防战士。这是中印边境，环境恶劣，生活艰苦，而对面还有随时觊觎我们领土的豺狼虎豹。自古以来，守边者皆是各朝各代的精锐，最勇敢、最无畏的战士！我知道，你们中很多人距离这个标准还差得远！差距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没野心，只想着混日子！所以——准备好吃苦吧！训练不会轻松，练到死！如果只想着过关，我劝你们尽早放弃这个念头。”

“在这里，强健的体能和过硬的军事技能，就是你们活下来的资本！关键时刻，它们能救你们的命！别以为我吓唬你们。虽然现在是和平时期，但边境从来没有真正平静过！冲突、意外随时可能发生，在任何地点，以任何方式。如果你们不时刻警觉，不积累战斗经验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只要军事素质足够强，我们就没什么可怕的！说完了！大家安心吧。”

新兵们全都愣住了。他们原本期待的是连长热情的欢迎，却迎来一股寒意刺骨的“恐吓”。

尤其是张恒宁。当林长锋说“差得远”“只会混日子”时，他明显感觉连长那双狡猾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。

“我有那么差吗？算了，不干了。”他小声嘀咕。

见新兵全都一脸懵，张涛赶紧带头鼓掌，新兵们也跟着热烈鼓掌。

张涛凑到林长锋身边小声抱怨：“疯了啊？第一次见面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？欢迎啊、辛苦了啊、祝你好运啊、祝福之类的，你倒好，上来就吓人？”

林长锋瞪了他一眼：“吓人？我哪句是假话？”

张涛沉默，他知道林长锋说的全是实话。

忠言逆耳，真话最伤人。

“你这倔脾气，我真拿你没办法。”

简短的欢迎结束后，副连长李强开始点名分班。

“点到名的，站出来！”

……

“张恒宁、袁有神、王峰，二班、三排。”

“各班长，上前带走你们的人！”

一个皮肤黝黑、身材干瘦的三期中士跑了过来：“三排，背上背包，向右转，走！”

走在最后的张恒宁才走几步，就感觉胸口像被空气堵住，呼吸极其困难。

双腿像灌了铅，每一步都沉重异常。

二连驻地海拔四千多米，含氧量只有平地的六成。新人就算坐着不动都要喘半天，更别说负重行军。

队列到营房的距离不到一百米。张恒宁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冲进大门，再多一步他都想大喊救命。

“我是马文明，三班班长。进来吧。”马文明推开三班宿舍的门。

迎接的人群散去，房内已经有四名老兵坐在那里。

看到新兵到来，四名老兵立刻笑容满面：“欢迎新同志！”

马文明给大家做了介绍。

张恒宁环顾这个简陋的房间。

正对门是一张放着整齐茶杯和方巾的桌子。

两侧是四张上下铺。下铺（5号）和上铺（6号、8号）是空的。其余床铺被叠得方正如砖块的军被铺满。

“别站着了，放包，分床位。张恒宁，你睡6号床。你得好好练练腿，今天的表现可真吓到我们了！”马文明咧嘴笑道。

众人哄笑。

张恒宁低头羞得满脸通红。

他不知道马文明是在开玩笑还是故意嘲讽。

“别急着收拾，先去洗澡。你们一路辛苦了，洗干净再说。小黄，给他们两桶热水。”

一级中士黄海涛立刻从桌下端出两桶热水：“班长，装满了。”

边防连有个祖传传统：新兵回到班里第一件事就是洗澡。

像刚出土的文物，得先洗干净，才能看到真面目；之后才是鉴定、分类、修复……
不，之后是清点背包和整理内务。

林长锋巡视了所有班，直到三班，他才真正看清张恒宁的脸。

那青年俊秀得惊人。洗去风沙后，那张白净的脸更显得白得刺眼。小小的眼睛上方，两道淡淡的眉如同狼毫轻点墨汁，在雪白宣纸上轻轻勾勒。

唇色因缺氧而发紫，在白净的脸上格外显眼，像两片尚未熟透的细长紫薯被丢在雪地上。

林长锋正想与三班说几句，却听见院子里有人惊恐大喊：

“山贼下山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