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土匪下山

张恒宁心跳如鼓，后背发凉：“山上连根草都没有，怎么会有强人落草为寇？我们该怎么办？我们才刚上来，连枪都不熟练，难道战斗要开始了？”

他万万没想到，在喜马拉雅山南坡，海拔4500米以上的贫瘠石坡上，只有两种生命能顽强生存：地衣和中国边防兵。

林长峰听到这话，心头一惊，什么也没说，立刻推门冲向院子。

“快快快，把东西收起来！”马中士像面对大敌般吼道。

其他老兵反应也很迅速，开始翻抽屉、翻柜子。

“老李，那半瓶老干妈给我藏好了！要是被发现，你负责！”

“小乔，那两盒红烧肉，拿铲子去院子里挖坑埋了！记得做标记！上次你不做标记腌菜红烧肉那件事，现在都快成文物了，我们至今还没找到！”

马文明依旧沉着，井然有序地执行“战前部署”。

张恒宁和几个新兵从未见过这种阵仗，只能愣在原地，满脸茫然。

他无意间看到袁有神的双腿不停发抖。

张恒宁其实也很害怕，但他还能保持冷静，迅速在脑中分析敌我态势。

“看来这些土匪很厉害……否则老兵们怎会在大队驻地这种要害之地选择战略性撤退？”

“难道我今天要死在这里？大队长刚说意外随时会发生……我什么遗言都没准备啊！”

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受到了严重威胁。

“你们几个站着干嘛？背包里有没有吃的？”黄海涛冲三人吼道。

“报告中士，新兵连训练期间不允许携带零食！”王峰冷静回答。

黄海涛顿时露出失望表情。

“妈的！连老兵临死前都想吃顿饱的……”张恒宁暗骂。

林长峰冲出门时，王建勇与张涛已经站在院中，望着远山。

林长峰也加入他们的“观敌”。

三人姿态从容，目光悠闲，像是在欣赏风景。

“他们疯了吧。”张涛不知从哪摸出一包烟，点上一根。

三包烟在三人之间传来传去，最后不知落入谁的口袋。

新兵们透过窗户，看着院子里镇定如山的“前线指挥官”，再看屋内被翻得天翻地覆的“前线士兵”，越发困惑。

这不是“轻敌战术重，战略上藐视敌人”吗？
这好像是“双重侮辱”，又带着奇怪的郑重？

远山坡上，坚硬的积雪裂开，露出自然的斑块。

积雪尚未完全融化，再等一个月，山地粗粝的面孔才会彻底显现。

山坡上，一行长长的黑影缓缓移动，如同刚醒来的蛇，谨慎地沿坡游动。

这段看似短的山路，他们走了好久，直到走到林长峰脚下——脚边正躺着十八个烟头。

当那队人影走近时，张恒宁才发现——不是土匪，是解放军一个排。

“他们来了！快，把现场收拾干净！”王建勇紧张地盯着脚边的烟头。

林长峰立刻弯腰，把三人脚下的烟头全抓起来塞进口袋。

“新年好！大家都来了！”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公司小院门口传来。

声音先到，人随后。

只见一个皮肤黝黑、胡子拉碴、身形魁梧的战士大步走进来，浑身透着威严。

他站在院中，如同一座铁塔，如同张飞下凡。

“你住神仙宫里吗？现在才说新年好？都几个月前的事了！”张涛笑骂。

三人哈哈大笑，轮流拥抱这位黑脸战士。

黑脸战士大笑：“不是错过了当面拜年的机会吗？补上补上！对我们来说，下山比过年还开心！你看，我千里迢迢给你们送钱福，你们不得回我个大礼？”

王建勇与林长峰立刻低头，避开他的锐利目光，用脚开始刨地。

“兄弟们，还愣着干什么？去和二大队的兄弟们聊聊，把心里的苦都倒出来！”黑脸战士大笑下令。

他的队伍如闻到血腥的狼群般散开，扑向自己的“猎场”。

不一会儿，二大队的各个排房间里就充满了热闹的声音。

“兄弟，这是我们唯一能见面的方式吗？我柜子刚整理好！别翻！你看，都几个月了！怎么还会有烟？我好久没见过烟头了！”

“你也想吃枸杞？放下那个保温杯！我女朋友送的！”

“排长，快来！厨房里有七匹狼！他们偷了我藏的土豆，还想用铲子砸我！”

“他们只是新兵！你翻他们的包干嘛！训练期间不能藏零食的！他们刚来，你作为资深排长，注意点形象啊。留点以后慢慢搜！”

三班的几个老兵也冲进来翻箱倒柜，甚至把床垫掀了起来，什么也没找到。

四级军士长领着排笑眯眯对马文明说：“老马，你们藏得够深啊。你们三班啊，以后可以申请‘免检’了。”

老马咧嘴笑道：“李中士，我们能藏啥？我们弹尽粮绝，锅里都没油。你不知道我什么性子？我有饭你肯定有汤！”

李中士指着他笑：“你这小狐狸，我不信！”

“李中士，你们过年咋样？”

“春晚都没看。雪太厚，卫星天线坏了。就算没坏，我们也得节电。每天只有一小时电，我们就这么在黑暗中过的年。”

众人瞬间沉默。

“没事，再看回放也行……”黄海涛小声安慰。

“不看了，都几个月了，看啥？气氛都没了。算了，我习惯了。打扰你们了，我走了。”李排长抬腿要走。

“老李，等一下。”马文明像是做了重大决定。

他转向肖宇杰说：“小乔，把那两盒红烧肉拿出来，让李排长带回去。”

李排长先是一愣，随即大笑：“老马，你这王八蛋，原来吃软不吃硬？看来装可怜最有效。”

“希望以后孩子们不用再受这些苦。”老马眼眶有点红。

李排长一把抱住他，猛拍他后背：“不好意思让你笑话。革命军人嘛，就是要在艰苦里找乐子。我习惯了，谢谢你！”

林长峰与王建勇若无其事地忽略了排房与厨房里传来的热闹声。

他们看着远山，暗暗咒骂这“天赐的礼物”。

“老杜，够了。雪刚化，粮还没到。就算是大户人家，也没多余的粮吧。”王建勇看着群山片刻后开口。

四大队队长杜牺牲，是王建勇军校同学，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毕业，志向远大，刚毅有魄力，威望极高。

四大队驻地比二大队高出近1800米。大雪会封山八个月，只剩不到四个月可通行。

四大队更靠近中印边境：一个士兵随意啐一口痰，都能溅到正在巡逻的印军脸上。

王建勇话音刚落，他就知道不妙。

“你们……抽烟了？”杜牺牲那张漆黑的脸，瞬间露出一个狡诈、阴险、意味深长的笑。